第(3/3)页 只有先爬到了至高处,摔下深渊时,绝望才更加浓重,不是吗? 听到1088的质疑,唐沅笑而不语。 1088朝天大大地翻了个白眼。 它家宿主这黑心肝啊,啧啧啧。 总之,这一年临近年关的时候,幽州一连发生了两件大事。先是萧俨暴毙,再是爆出其子萧屿和其妻林芷乃这幕后凶手。 这两条爆炸新闻在唐沅有心安排下,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播开来,全幽州都在讨论这事,甚至还一路扩散,往其他地方传去。 朝廷上混迹多年的人精们一眼就瞧出了这背后猫腻,却都默契地没有多言;而底下的民众就没有这样的火眼金睛了,听到消息后一个个都唏嘘不已。 没想到啊没想到,这萧夫人瞧着尊贵优雅,背地里却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主儿,连自己多年的枕边人都下得去手。 这萧屿那就更狠毒了,竟以子弑父,犯下这样的滔天罪行,他真的不怕遭天谴哦? 造孽哦! 这样的不孝子,死了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哩。 主公这样的仁善之君,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娘亲和弟弟呢?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? 众人啧啧摇头叹息,心满意足地吃完瓜后再朝地面吐口唾沫,仿佛那儿躺着萧屿。 更有那深受三纲五常熏陶的儒生,听闻此事后义愤填膺,又是作诗又是写赋,直把萧屿骂了个狗血喷头。文人的嘴皮子笔杆子最是厉害,这一通操作下,就将萧屿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,遗臭万年。 更别提史官笔下对萧屿和林芷的记录。虽说理论上历代史官都可以不受皇家约束,可食君之禄,哪能一点不受影响呢?所谓成王败寇,不正是胜利者书写历史的最好证明吗? 于是乎,萧屿在史官记载下就成了心狠手辣的代表,他弑父灭祖的事迹,也成功“载入史册”。 真正的文学历史两开花。 萧屿和林芷的形象彻底臭了,唐沅倒意外地落了个好名声。 幽州上下都知晓多年前林芷偏心儿子、苛待女儿,女儿发达后却不计前嫌,依然锦衣玉食供着他们母子的事。这些年林芷和萧屿仗着唐沅的势,行事无比高调嚣张。唐沅对他们的好,全幽州都是看在眼里的,至于做这些事的出发点,可不还是因为他们主公仁慈心软,舍不下骨肉亲情么? 眼下亲父被杀,凶手还是亲娘和弟弟,要说最伤心的,那必然就是他们主公了。 唉,命运弄人啊。他们主公实惨。 不知不觉的,唐沅在民众之间就狠狠卖了波惨,虐了波粉,她在他们心里,完完全全成了郑庄公和姜氏的翻版。 史书载,建昭二十七年腊月,屿同母林氏毒杀亲父,后败露,韫垂泪曰:“此重罪当诛。”乃斩弟屿,囚林氏,与之死生不复相见。 * 南陈建昭历的最后一年终于正式走到了尽头。 次年元月到来时,和着初春里尚未消散的新年气息,唐沅在满朝文武的山呼万岁中黄袍加身,得登大宝,定国号雍,年号元康,正式开启了一个崭新的王朝。 从这一年伊始,一幅瑰丽壮阔的盛世画卷就在中原大地上缓缓展开。华夏文明自此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——一个首次由女帝统治的时代,一个海晏河清、八方来贺的时代。 唐沅在位期间,鼓励农桑,发展商贸,平定蛮夷,改革政策。她拥有跨越时代的优势,也充分地将这份优势用在了这个新生王朝上。若不是天道有所限制,恐怕整个世界的发展,都将以火箭速度向前推进。 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,因此,自坐上皇位以来,她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,少有懈怠的时候。 无论从各方面来看,她都是一个优秀出色的帝王,身为她的臣民,雍朝上下都感到很安心。 除了他们的君王迟迟不纳后宫这一点外。 自唐沅登基后,每年都有下臣上疏请求早日确立皇夫,选侍君充盈后宫。可所有相关奏章,都被唐沅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挡了回去。这样反复多次后,她烦不胜烦,拎了几个典型出来,狠狠发了通脾气,杀鸡儆猴下,要求她立夫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。 没办法,唐沅是个再强势不过的帝王。她白手起家一路走来,核心权力尽数拢在手里,下臣们手上没半点跟她叫板的资本,她态度坚决之下,他们也无可奈何。 硬的不行,他们就来软的。后来唐沅随便参加个宴会,都有各式各样的花美男被送到她面前,就盼着她看上哪个,尽快带回宫好生疼宠,可唐沅偏生软硬不吃,对这些个花美男正眼都不瞧一下。 有一段时间,他们甚至打上了傅景行的主意,希望宰相大人莫要辜负了他那副好皮囊,借着身份之便,尽快把陛下拿下。 傅景行:??? 可惜,这个计划,在双方当事人都不配合的情况下,最终还是宣告破产。 大臣们愁啊,愁得都秃了头。你说说,前朝那么多帝王,哪个不是时时被臣下约束着少沉迷美色?偏偏他们陛下,一心扑在事业上,看美男的眼神跟看白萝卜没什么两样。他们巴不得立马来个祸国妖妃,蛊惑蛊惑君王,勾一勾他们陛下那颗已经成圣的心。 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,这样的祸国妖妃依然迟迟没有出现。 妖妃落不到实处,继承人就更没影了。朝臣们盼啊盼,盼到了元康盛世,盼到了万国来朝,他们的陛下依旧是膝下空空,实在不能不叫人着急。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,当初凤安守将林绍安留下的孤女林青青不知怎的入了唐沅的眼,这小姑娘聪明,清醒,有野心,瞧着比一众儿郎都顺眼得多。唐沅十分满意,便有意带她在身边,亲自培养她。 而林青青也果然没让她失望。 元康十二年,林青青十六岁生辰那天,唐沅下旨,正式将她册封为皇太女,为下一任雍朝帝君。 立个不相干的外姓人做储君,朝臣们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,可唐沅要做的事,他们什么时候拦得住过?兼之文官武将之首的傅景行、孟泰初等人都无条件支持唐沅,其他小虾米再怎么心里嘀咕,也扭转不了事实半分。 好在,时间会消散一切争议。唐沅是个实实在在的明君,除了在纳妃立储的事上特立独行了一点,其余的都无可诟病。 嗯,不管怎么说,起码立的皇太女殿下是有真本事的嘛。他们雍朝下一个百年的兴盛几可预料。 就当他们陛下模仿古制,学那尧舜行禅能让贤之事了呗。 朝臣们变得佛系以后,雍朝君臣间最大的矛盾就没了,上下一派和谐,其乐融融。时间久了,大家都安于现状,更没人凑唐沅跟前提这些不痛快的事了。 三十年时间匆匆而逝。 年老的帝王躺在龙床之上,脸上暮气沉沉,看得出来已是命不久矣。皇太女跪在床前,以傅景行为首的朝中众臣侍立在旁,所有人的眼里都蕴着深深的沉痛。 再次面临死亡,唐沅内心十分平静。这辈子,她满腔雄心抱负都得以施展,如今海晏河清,天下太平,她实在没什么好遗憾的。 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握住,下一刻,一颗滚烫的眼泪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。唐沅睁眼看去,年过而立的林青青跪在她床边,泪眼婆娑。 “这么大的人,怎么还哭鼻子呢。” 唐沅微笑着看她,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,想给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再擦擦眼泪,却被她一把抓住,伏身将脸埋在她手心里,泣不成声。 “你呀。”唐沅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的头发,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 “子荆,你来。” 她偏头招呼傅景行,后者依言上前,沉默地低头看她,目光里的哀伤和难过浓得仿佛要溢出来。 想到原世界线中,傅景行凭借一人之力熬死了两任帝王,唐沅在心里摇摇头,轻笑一声,打趣道:“你们可别再这一副哭唧唧的样子,丢人。” 她神色十分平静:“这人世间的死亡,都不过是暂时的别离,而分别,终会重逢。” 帝王躺在床上,鬓边有白发,脸上有皱纹,唯有那双眼,历经岁月,依旧澄澈坚定,清亮如少年人,在灯火的映照下,灼灼发光。 傅景行的眼眶忽地就有些发酸。 他们都老了。这些年,他送走了一个个好友,原以为自己早已是百毒不侵,却不曾想,有朝一日他还得送别自己的君王。 他同他的君王,年少相识,初见即引为知己。这一路打江山,安社稷,风风雨雨这么多年,却终究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,亦不得同年同月同日死。 “这雍朝交给你们,我很放心。” 帝王说。然后唇边含着微笑,永远闭上了眼睛。 “母皇——” “陛下——” 殿内一片惊叫,林青青率先扑上前去,抱着帝王尚且温热的身体,放声恸哭。 宣政殿外白雪皑皑,内侍听到殿内传来的哭号,朝着大殿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,然后沉默地敲响了眼前的铜钟。 丧钟起,山陵崩,白雪素缟,天下同悲。 第(3/3)页